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章_小侯爷与青梅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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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章

  第一百零六章

  一袭白衣的姜遇容色寡淡而苍白,越发衬得眉心一点朱砂艳丽鲜红,她长发及腰,指间拈着一枚圆润的道棋,心境澄明:“阿絮,你可知错?”

  凌絮笑容微凝,上前的步子微顿,郑重朝师父弯腰行礼:“徒儿不知。”

  “驱兽吞食生人,你心里竟无悔过么?”姜遇信步而来,坐在雕花木椅背脊挺直,整个人看起来如霜如雪,凛然不可侵犯:“可还记得拜师当日为师提醒你的话?”

  “记得。师父说我学道只可用于自保。”凌絮茫然道:“徒儿御兽驱敌正是为了自保。

 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,七国争竞,谁不想完成宏图霸业?冶国在,则徒儿在。若亡国,徒儿身为皇室嫡系,又该何去何从?”

  她唯恐招了姜遇厌恶,急忙辩解:“战场之上素来讲究的是兵不厌诈,若非有高人相助淮纵,徒儿此刻已经接连大胜。虚鹰关一战淮纵率兵屠我军十万余人,我如何灭不得她四万精兵?”

  她眸子里透着不解。

  姜遇手握道棋淡然出声:“你所为,并非为师初衷。”

  “可师父不是父王最仰赖的国师吗?”

  “不归谷多年不入尘俗,为师肯答应你父王请求,皆为私心。二十年光阴,所求不多,一则顺应天道吉时假手于人救师姐出那牢笼,二则收你为徒,免得你今后亡于凛春侯之手。至于国师,可做,可不做。”

  “师父?”

  姜遇笑着将她招到跟前,指腹搭在她脉搏,从怀里掏出精致的白瓷瓶:“你心神损耗过度,服了此药,往后不可再违背为师教训。”

  接过药瓶,凌絮眸子低垂,缓声问道:“师父是要弃我而去?徒儿不服。”

  “不服?”

  低柔婉转的嗓音犹如仙乐流淌开来,凌絮鼓起勇气正视她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:“昔年师祖以幻术分裂天下,由此生出七国,七国动荡,师父传徒儿道卷,难道不是盼着徒儿一统天下?

  徒儿既学会了御兽之术,为何不能用?若门规如此,那为何师祖行得?徒儿偏行不得?”

  提及母亲的所作所为,姜遇沉声道:“你师祖所为皆是顺应天道,并未做涂炭生灵之事,旧王朝分崩离析,七国制衡反而护了天下苍生。

  道术可救人,可杀人,你师祖行得在于你师祖怀有一颗仁心,而你初窥门径便敢不听为师之言,阿絮,你还不明白?”

  “师父是在说徒儿性情乖张暴戾?”

  姜遇一言不发看着她。

  凌絮深知师父的强大,忍耐住心底郁气,谦卑道:“徒儿有心做那一统七国的女帝,还请师父助我。”

  “我答应了一人,不可继续坏了天道平衡。”她手里把玩着从棋道山抢来的道棋,语重心长:“阿絮,你该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不归谷一门,道法万千,那些人不会容忍为师继续插手天下大势。”

  “师父是怕了那些人吗?!”

  “怕?”姜遇神色睥睨:“莫要说这小孩子言论了。”

  她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令:“正好,此次归国你将这枚令牌交还给陛下。就说世间有缘法,缘法尽了,不可强求。”

  凌絮被她解令的动作刺激地眼睛通红,重逢的喜悦彻彻底底化作一盆凉透的冷水浇在周身,她咬紧牙齿,有愤恨,有不甘,明明师父有能力助她重整山河,为何要离去?是她不配做这天下之主?

  她颤抖着手接过玉令:“师父不愿辅佐徒儿,是看中淮纵之能?”

  “你为何会这样想?”姜遇顾自沉吟:“天道尚未显明七国之中会是何人一统国土。为师起初愿助冶国,凭的是私心,如今不肯再助冶国,凭的也是私心。很难理解吗?”

  说白了无非随心所欲四字,不难理解。正因为不难理解,凌絮气得歪头吐出一口鲜血。

  姜遇皱眉:“作何如此大气性?”

  此时的凌絮不愿见她,又不敢惹怒她,她一心一意以为自己得了天下无双的好师父,却不想竟是她一厢情愿。

  她摇摇头,颓靡地瘫坐在那:“师父为何还要理会我的死活?教我道法,又不准我用在逐鹿群雄之上,得不了天下,这道法要之何用?”

  “最起码,能保你不死。况且,拜师那日为师与你说的很清楚,你答应了。”

  不可滥杀无辜,不可残害同门,不可欺师灭祖,学道只能用于自保。短短几月,道法没学多好,诫破了不少。

  凌絮自知理亏,眼里的愤恨褪去,茫茫然升起一腔无助:“敢问师父,我的星如何,淮纵的星,又如何?”

  姜遇暗暗叹息:“凛春侯的星,星如日月,光芒璀璨,纵是帝星都难以与之比拟。你想与她一较高低,办法为师已经告诉你了。起来,你是我的传承弟子,莫做这颓唐模样。”

  “是……”听得那句传承弟子,凌絮怨恨全消。

  哪怕师父不愿再相助冶国,归根到底还是她的师父。她打起精神,问出困扰已久的疑惑:“师父知晓淮纵是女子么?她是女子,竟能使萧行有孕,这是什么道理?”

  姜遇不急不缓地与她讲述生子秘药的由来,听得凌絮心神驰往,有了敬畏,便不敢再埋怨学道无用。

  师父铁了心不愿理会战场之事,劝无可劝,凌絮只能凭借自己的聪明与淮纵展开博弈。

  当夜,冶军偷袭鸾军大营,展开激烈厮杀。

  血腥气飘在上空,姜遇一身白衣如入无人之境,她没去找半途跑掉的京涯,没去帮助徒儿御敌,反而在夜空下静静地仰头不语。

  她手里把玩着的棋子是祖母留在棋道山的道棋,她擅闯棋道山护山大阵为的也是拿回这枚棋。母亲一直将这枚棋留在棋道山,为的就是要她有朝一日去讨要。

  想到那位身披星辰袍的年轻棋圣,姜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。她看向那颗距离自己星位很远的星星,有些后悔之前出手重了。

  将这心事掩藏,她重新观星,观看天下大势的走向。

  京涯今夜没有随着淮纵大杀四方,她自投罗网地出现在姜遇面前,神情难掩震惊:“你刚才…是在想谁?”

  “与你何干?”

  “怎么与我无关?”京涯随意地坐在山巅:“姜遇,你是不是动情了?”

  “动情?”白衣女子笑起来委实好看:“哪有那么容易?”

  她不肯承认,京涯看着她拈在指间的棋子,了然道:“你去了棋道山。听说四海有了年轻貌美的新棋圣,这道棋,你是从她手里抢来的?”

  姜遇终于肯挑眉看她一眼:“你不陪着凛春侯,来我这里做甚?”

  京涯身子一僵,半晌竟是大咧咧地躺在石面:“师妹,前路难行,我好迷茫。”

  她这声师妹喊得没头没尾,退回多少天两人还是半敌半友的关系。一下子沾亲带故,姜遇无意计较。

  山风呼啸,极远处,两军交战,血流漂杵。

  目力难及之处,饥荒在蒙国爆发,不停歇的天.灾人.祸致使大批流民逃离故土。

  京涯在山巅躺了一夜,没得到半句安慰。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不会伤害淮纵,姜遇也没理由继续囚禁她。

  天明之际,观了一夜星辰的女子疲惫合眼:“乱始,黎民苦。”

  深受饥荒侵扰的蒙国在夏至来临前向荀国发动攻击,荀国卧薪尝胆苦心蛰伏,终于用一战证明了自己的实力。

  淮纵和凌絮各自领军战得如火如荼,另一头,蔺炤挂帅,以十万强兵长驱直入侵吞早已被朽坏的蒙国。

  仅用半年时间,夺取蒙国十二座城池,整整半壁江山!弱荀转为强荀,直教天下震惊!

  也是半年的时间,鸾与冶终于在深秋分出胜负,冶国副帅被擒,三千士兵被俘,凛春侯当着两军的面提出换俘,凌絮脸色当场沉了下来。

  战事暂歇,谈判桌上,淮纵提出换萧帝回国一事,冶国将领纷纷怒而摔杯。

  作为战败方,凌絮比其他人要冷静许多,她得姜遇悉心传授,虽无法将道法用在战场博弈天下,实力的增强却使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鲜明变化。

  唇红齿白,秀发飘逸,忽略那一身干练装束,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。

  “淮帅此言,未免强人所难。”

  “强人所难?”淮纵沉眸冷笑:“陛下被掳,实乃臣子之恨。殿下不欲换回陛下,纵便以三千士兵一名副帅,换我国长公主可好?”

  “痴心妄想!”

  她可算动了肝火,淮纵看她的眼神辗转开轻蔑:“凌絮,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?你留不住她。任你旧情难忘,她都不会是你的。”

  刺骨的冷深入人心,凌絮五指握紧:“想要换回萧帝,好呀,除却副帅以及三千士兵,想换人,就得再加七座城池!”

  “看来贵国还未尝够惨败的教训。”淮纵面沉如水,一巴掌拍在桌子:“那就接着打!”

  谈判一崩再崩,就在淮纵为换俘一事忙得通宵达旦的时候,远在鸾城的萧行孕肚已有九个月大。

  夜深人静,躺在榻上的人睡得香甜。

  睡梦中的萧行,回到了她与淮纵十四岁那年在西山的愉悦时光。

  身穿锦袍的少年悄悄从身后用温暖的手掌蒙了她的眼:“阿行阿行,我就问你怕不怕?”

  十四岁的萧郡主生得明媚动人,一袭春衫裹着初初发育的身子,哪怕被人突然蒙了眼睛,也没露出慌乱神态。她弯了唇角,语气娇柔:“阿纵,是你吗?”

  她明知故问,淮纵偏不承认,压着喉咙做那唬人的声势:“喊谁呢?阿纵是猫是狗我哪知道?小美人,落入我的手掌心,本大王就问你怕不怕?怕的话就亲我一口,或者让我亲你一口,我就放你回家,可好?”

  年纪轻轻就学会调戏女孩子的小侯爷,少年心性,玩起来连自己都骂。她骂得,萧行却听不得。

  年幼的萧郡主轻轻哼了一声:“劝你趁早放了我,否则我的阿纵来了,定打得你跪地求饶!”

  “啧,这么厉害?”淮纵偷偷压着眉眼溢出来的喜色:“你的阿纵那么厉害吗?”

  “那当然。你敢占本郡主便宜,问过我未婚夫了吗?阿纵就是我的未婚夫。我的一辈子都是她的。”

  话说了出来,少年人哪还舍得作弄?轻轻揽了少女的腰,迎着春风以及漫山遍野的野花:“我就是你的阿纵,阿行,我会守候你一辈子。”

  一辈子那么长,放在嘴边好似那么短。得了自由的萧行转身一拳捶在她肩膀:“哈,要你逗我?找打!”

  “哎呀,饶命饶命,别打别打!”

  熟睡中的人忆及少年事笑出了声,萧行睁开眼,昏昏沉沉间以为心上人犹睡在枕边,她喉咙发干,眼睛闭着,红唇动了动,音色低哑浸着柔软的娇:“阿纵,为我倒杯水……”

  想象的温水迟迟不来,萧行慢慢睁开眼,入目是熟悉的昏暗。她身子发沉,心里也跟着发沉。

  原来她的阿纵并不在。

  怀孕的女人行动不便,她怔然躺在那,手抚在隆起的孕肚,呼吸间睡在外屋的阿韭披着衣衫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服侍。

  萧行目色微黯,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梦见那人了。午夜梦回,那人不在身边的冷仿佛能记很多年。

  似乎是肚子里的孩子不愿娘亲多思多想,一阵疼痛传来,她脸色微变:“阿韭,去喊稳婆来……”

  喊稳婆?阿韭端着的杯子差点落地,不禁看了眼郡主隆起的肚皮,才九个月就要生了?她脸跟着一白,忙不迭地跑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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