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牢_截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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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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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封顷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。

  封栖松想到自己的大哥,心口隐隐作痛。

  骨血至亲,死于非命,这是他多年来的心病。

  多少次午夜梦回,封栖松不断地回到那天,对上大哥死前哀切的目光。

  可是封卧柏当年并没有见到封顷竹的最后一面,怎会被吓成这样?

  封栖松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,面沉似水。

  他起身,站在床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疯疯癫癫的封卧柏:“老三,你想说什么?”

  封卧柏抽搐了一下,口吐白沫。

  封栖松拎枪的手再次抬起,轻柔地挑开封老三的衣领,顺着瘦削的胸膛一路向下,最后抵在了胸口。

  “说话。”

  “大哥!”封卧柏却因为受惊过度,直接昏死了过去。

  封栖松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,仿佛一尊漆黑的雕像。

  千山在屋外等待多时,不见封栖松出来,焦急地敲窗户:“二爷!”

  封栖松如梦方醒。

  “二爷,”千山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,因为看不清屋内的情状,不敢大声说话,“您……”

  “无事。”沉默许久的封栖松将枪收起,整了整衣领,头也不回地从老三的卧房里走了出来。

  “小少爷醒了吗?”封栖松问。

  “没呢,白小少爷要是醒了,准满世界地找您。”

  封栖松像是要笑,但笑意刚蔓延到唇角便收住了:“把老三的房间给我锁起来。”

  “二爷?”

  “把窗户也封起来。”封栖松再次掏出枪,用枪管挑起半掩的窗户,向内望去,仿佛在眺望无尽的深渊。

  “……用黑色的布,别透进去光。”封二爷幽幽道,“无论他说了什么,都记得向我汇报。”

  千山默默地应了,等封栖松一走,立刻喊人来将封卧柏的卧房封死,再用黑色的布罩住了所有的窗户。

  封栖松面色阴沉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,看见白小少爷露出床沿的半只脚,眼神缓缓融化。

  他还有鹤眠,不算一无所有。

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白鹤眠醒了一次。

  他闭着眼睛摸索,指尖碰触到温暖的胸膛,抖了抖,像是为了确认身边到底躺着谁,手指钻进了单薄的衣衫里,抠抠摸摸。

  封栖松假装睡熟,等白小少爷的爪子游走到腿边,冷不丁一个翻身,压住了。

  白鹤眠惊了个半醒,把脑袋搁在封栖松伸长的胳膊上,使劲儿抽自己的手。

  自然是抽不出来的。

  白鹤眠气馁地叹了口气,睡意袭来,窝在封栖松的怀里睡着了。

  与他几乎同时惊醒的封卧柏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。

  他瞪圆了眼睛,望着虚空中的一点,气喘如牛。

  封卧柏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,想起了晕倒前的画面,然后汗如雨下。

  他不敢回头,黑暗中的一切都变成了大哥和二哥的眼睛。

  他们看着他、等着他,越靠越近。

  封卧柏觉得自己要死了。

  否则怎么会“看见”封顷竹和封栖松呢?

  他又觉得身边躺着一个死人,可能是大哥,也可能是二哥,他们冰冷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根后,若即若离。

  “大哥……大哥你别怪我……”封卧柏吓疯了,他僵在床上,喃喃自语,“是你自己命不好,是你命不好!”

  “……谁叫你非要去剿匪,炸死了活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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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……活该!”他对着空气吼,也在对着自己吼,“二哥也活该!明明知道自己得罪了陈北斗,还敢去警察署……你们都活该……”

  封卧柏吼着吼着,嗓音低沉了下去,他蜷缩在床上,哆哆嗦嗦地翻身。

  漆黑的夜色里,叠起的被子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。

  封卧柏僵了几秒,忽而大叫一声,伸手摸过去——触感柔软,是被子。

  他如蒙大赦,瘫回去大口喘息,方觉后背被冷汗浸湿,沾水的布料紧紧绷在脊背上,犹如厚重的铠甲。

  封卧柏想换件衣服。

  他从床上爬起来,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,手放在门板上,却怎么也推不开门。

  “搞什么?”他恼火起来,一脚踹过去,门外传来了锁头摇晃的沉闷声响。

  封卧柏愣住:“谁他妈敢锁我?”

  回答他的是呼啸的寒风。

  封卧柏的心狠狠往下一沉,终于觉察出了异样。

 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,但总不会醒来时,窗外依旧漆黑如墨。他奔到窗边,试探着去推,果不其然,窗户也被锁上了,但封卧柏看见了隐约的光。

  柔和的光线仿佛流动的金线,在他的眼前缓慢地游走。

  封卧柏徒劳地伸手,想抓住那丝光,但是一阵风过后,罩在窗户外的黑色布料重新落下,他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  封卧柏一屁·股跌坐在了地上,也跌进了漆黑的囚牢。

  日上三竿。

  白鹤眠神清气爽地吃完早饭,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在院子里乱晃消食。

  封栖松还在假死,不便陪他,他也乐得自在,吃着千山特意请师傅做的糕点,又喝了两碗稀粥,一直吃到下人看不下去,觉得他要撑坏了,才罢休。

  “最近是不是又要下雪了?”白鹤眠仰起头,眯着眼睛望天,“好冷。”

  “小少爷,冷就进屋吧。”千山追在他身后,苦口婆心地念叨,“要是伤风了,得吃好些药呢。”

  “……药又苦,您不爱吃,二爷会生气的。”

  “二爷一生气,准把您往华山医院送,荀老爷子可不会怜香惜玉,该给您打针就打针!到时候,您可千万别怪我没提醒过您。”

  白鹤眠被念叨得头疼,溜溜达达拐进了一处别院。

  他驻足瞧了片刻:“那个有黑色窗户的房子是封三爷在住?”

  白小少爷没看出异样,他挑剔地挑眉,回忆起了封老三招呼在自己脸上的巴掌,不爽地哼了两声。

  千山低声说是,封三爷前一夜喝醉了,还没醒呢。

  白鹤眠闻言,无趣地“嗯”了声。

  他懒得和窝囊废计较。

  更何况封三爷是他曾经的熟客,白鹤眠巴不得与封卧柏再无接触才好。

  可他转身欲走时,身后的房子里飘来了一两声哀号,像濒死的野狗,沙哑粗粝。

  白鹤眠生生打了个寒战。

  “千山,你听见了吗?”白小少爷惊慌地左顾右盼。

  千山敛去眼底的情绪:“听见什么?”

  “好像有人在叫……”白鹤眠竖起耳朵听了片刻,什么也没听见,以为出现了幻觉,困惑地走了。

 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,罩着黑布的窗户上陡然出现了一个狰狞的手印,封卧柏撕心裂肺地叫着:“让我出去!”

  在漆黑的房间里与北风相伴,时间一长,人就会产生幻觉,觉得目光落下的每一处虚空,都有人静静地注视着自己。

  封卧柏尤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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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“看见”了被炸死的封顷竹,“看见”了浑身是血的封栖松,甚至看见了被哥哥们怨恨地掐死的自己。

  “不……我不要死,我不要死!”封卧柏痛苦地抱住头,蜷缩在窗户下面,寄希望于风再次把黑色的布吹起。

  可惜把白鹤眠送回卧房的千山再一次回来,拎着木板和钉子,面不改色地将窗户彻底封了起来。

  远在西厢房的白鹤眠又打了个寒战。

  “怎么了?”封栖松放下手中的报纸,将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,“可是着凉了?”

  白鹤眠想起千山的念叨,如临大敌:“没有。”

  “等会儿荀老爷子要来看我的腿,正好帮你也瞧瞧。”封栖松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,“去床上坐着,我已经把火炉放过去了。”

  白鹤眠心不甘情不愿地蹭到床上,脱了裤子昏昏欲睡。

  他怕生病,也怕吃药。

  白小少爷眼珠子一转,趁封栖松有事要忙,悄悄爬起来,说是要去“放水”。

  这一走,直到荀老爷子上门,他都没回来。

  封栖松哪里猜不出他的小心思,可偏偏毫无办法,白鹤眠还让千山回来传话,说自己脱了衣服在泡澡,一时半会儿见不了荀老爷子,还望荀老爷子大人有大量,别怪罪自己。

  荀老先生哭笑不得:“我哪儿敢怪罪他?”

  说完,手放在封栖松的膝头凝神摸索:“二爷,您的腿已然大好,不必再担心了。”

  “这些年多谢您。”封栖松放下了卷起的裤管,心思还在白鹤眠身上,“只是鹤眠身子骨弱,日后还要劳您费心。”

  “应该的。”荀老爷子乐呵呵地收拾了药箱,起身告辞。

  “哦对了,二爷,”临走时,荀老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,“有件事我要跟您提一嘴。”

  “您请说。”

  “白小少爷能生,您……您小心着点。”荀老爷子轻咳道,“男妻不易怀孕,可事无绝对,总归……”

  剩下的话,荀老爷子没好意思说下去,但话里的意思封栖松听明白了。

  “我晓得。”封二爷将老爷子送到了门外,心神微动。

  他和白鹤眠谈过孩子的事情。

  封栖松自认心很小,只容得下一个白鹤眠,可若是小少爷真的怀了,他哪有不欢喜的道理。

  屋檐上滴下来几滴化雪。

  封栖松收敛了心神,站在屋前等白鹤眠洗完澡回来。但他没有等来小少爷,却等来了一份报纸。

  报纸的头条明明白白地写着,陈副司令将于七日后,祭奠已逝的封家二爷。

  下面还配了照片。

  面无表情的陈北斗穿着军装,骑在马上,摆出滑稽的姿势,隔着满是油墨的报纸,对着封栖松开了一枪。

  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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