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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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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封栖松静静地听着白鹤眠说话,镜片遮挡住了眼底翻涌着的不甘。

  白小少爷还不知道自个儿的心上人就在面前,一个劲儿地嘚瑟:“二爷,我相好的就算没钱,也懂我的心思。”

  “平生所求唯一知己,你懂吗?”

  封二爷像是哑口无言,听白鹤眠说了半晌,一字也不反驳。

  他又觉无趣起来,扭头往车边走。

  白鹤眠自许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,身上的少爷脾气却一点儿也没少。

  生来富贵,就算家道中落,心气还是高。

  白鹤眠就是看不惯封二爷的做派,前脚还在外人面前捏他的屁·股,后脚又和什么温小姐掺和在一起,简直是两面派。

  被人瞧见了,怎么办?

  封栖松是金陵城鼎鼎有名的封二爷,不用担心事情败露的后果,可白鹤眠不行,能让封栖松忌惮到装瘸的人,他如何能得罪?

  所以说到底,白鹤眠就是气封二爷不把立下的字据当回事。

  稀里糊涂想了一通有的没的,白小少爷更生气了。

  他走了两步又绕回去,轻车熟路地撑住轮椅,俯视封老二:“可真是见了鬼,就因为和你签了那什么劳什子字据,都不能跟相好的私奔。”

  封二爷抬手捏住他的下巴:“在我面前说私奔,不好。”

  “我管你好不好?”白鹤眠拍开封栖松的手,不耐烦地问千山,“不能推快点?”

  千山绷着脸摇头。

  他眼珠子转了转:“让开。”

  “白少爷,我们二爷的腿……”千山不肯挪步。

  白鹤眠就把他挤开,推着封二爷往车边上去。他推得不快,但是千山跟在后面提心吊胆,好像封二爷是玻璃做的,被白小少爷碰到就会碎。

  封栖松不动如山,还在说之前的事:“鹤眠,下次不要说私奔这样的话。”

  “封二哥,您还真当我们是夫妻?”白鹤眠凑近封栖松的耳朵,冷哼,“我不知道你这一年里要做什么,我也不在乎,但是一年过后你要是不放我走,我照样把你装病的事情捅出去。”

  他威胁人的时候气焰嚣张,像伸出爪子的猫。

  封二爷不怕,反过来捉他的手腕:“我与温小姐没关系,你也不许去找相好的。”

  白鹤眠翻了个白眼,全当耳旁风。

  但是当他真想联系相好的时候,却犯起了愁。

  白鹤眠当花魁的时候,信件都有专门的人送上门,他既没想过日后会被封老二抢回来当媳妇,也没想着问清楚相好的姓甚名谁,就沉浸在寻到知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,于是如今再想联系,便难如登天。

  白鹤眠回了趟洋楼,发现相好的还给他交着租金,信箱里却没有熟悉的信。他又不死心地去问下人,结果全部一问三不知。

  兜兜转转,除了过往的信件,二人竟彻彻底底断了联系。

  白鹤眠在这头忙着找相好的,忙得焦头烂额,封老二在家里稳如泰山,就好像当初偷偷摸摸写信让人塞进信箱的不是他似的。

  这日,千山趁白鹤眠不在家,请了医生给封二爷看腿。

  医生姓荀,以前跟着封家的老大。封老大死了以后,他明面上去了华山医院,实际上还是封家的人。

  荀医生来到封栖松面前时,窗外刚好滚过一道闷雷。

  暑热在雨水中蒸腾,封二爷放下了手中的笔:“荀老先生快坐下吧。”

  荀老爷子摆摆手,先去看封栖松的腿,嘴里念念叨叨:“您这腿啊,我保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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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年之内给您治好。”

  千山在一旁递药:“就算一年能好,您也得劝劝二爷,别动不动站起来乱跑。”

  “一天是能活动三小时……”荀医生的话因为看到封二爷卷起的裤腿戛然而止,“伤口怎么又流血了?”

  “能不流血吗?”千山憋了一肚子的话,在白小少爷面前不敢说,好不容易遇上了荀医生,不顾封栖松警告的眼神,不吐不快,“先是骑马接白小少爷的花轿,后来又跟着白小少爷乱跑。”

  “……好不容易挨到晚上,大家都睡了,我也不知道二爷有没有擦药!”

  封二爷无奈地解释:“擦药这种事,自然要等鹤眠睡了。他年纪小,看见这样的伤口,一定会吓到。”

  千山闻言,憋闷地嘀咕:“我看您还是告诉白小少爷真相吧,免得他一直觉得您是装瘸,一点也不当心。”

  “如何说?”封栖松眉头微皱,嘴角的笑意渐渐发苦,“他早已许配给了老三,成婚那晚便被我气晕了过去,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‘相好的’也是我,怕是不闹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。”

  荀老先生适时插话:“不能说,千万不能说!”

  “……当年大爷死得太过蹊跷,咱们府上必定有奸细。二爷借着腿伤,装了这么些年的瘸子,如今好不容易让那贼人放松警惕,若是在白小少爷这一环上出了岔子,岂不得不偿失?”

  封二爷明知荀医生说的是实话,仍旧冷声反驳:“鹤眠不会出卖我。”

  荀老爷子替他换完药,望着狰狞的伤口幽幽感慨:“二爷,您自己想想值不值。”

  “……当年您受伤,是因为三爷。”荀医生直起腰,缓缓整理着药箱,“我不姓封,没资格置喙您的选择,可您当时是怎么说的?”

  封栖松一哂:“我说……老三是我亲弟弟,我不能看着他去死,更何况他死了,鹤眠年纪轻轻就得守活寡。”

  “所以您在明知道命令有问题的情况下,顶了喝醉的封三爷,进了马匪窝!”荀医生陡然拔高了嗓音,“现在呢?封三爷整天花天酒地,您在轮椅上一坐好些年,值吗?”

  年迈的长者激动起来,浑身都在发抖,封栖松无法与荀老先生辩驳,只能摇着轮椅把人往屋外送:“荀老前辈,您是知道的,我大哥刚出事那段时间,盯着封家的人太多了,我若是公然违抗命令,封家绝对撑不到现在。”

  “……如今我虽伤了双腿,但还有一年就能康复。若在这一年里把府里的贼人,连带着他幕后的势力一并除去,那这些年的轮椅就没白坐。”

  千山替他们推开了门,刺眼的闪电划过了天际,封二爷嘱咐下人送荀医生回家,自己坐在檐下看落雨纷纷。

  浓墨般的云朵在天边翻卷,细雨滑过封二爷鼻梁上的眼镜。他叹了口气,想起白鹤眠提起“相好的”时脸上温柔的笑意,心针扎似的疼。

  把人拴在身边,心却更远了。

  封栖松苦笑着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,环顾偌大的院落。

  他的三弟是扶不起的阿斗,得知大哥惨死的真相后,害怕得成天酗酒。若是鹤眠真的成了他的弟媳,就三弟那个德行,能护得住?

  只有把白小少爷放在身边,封二爷才放心。

  他本不是善茬,卑劣的手段见识得多了,自己便也会了,白鹤眠又是能闹腾的性子,若不以“能生”威胁,就算立下十张字据,也没有任何的用处。

  封二爷念及此,又提高了声音喊千山:“备马!”

  “二爷?!”千山吓得差点跌跟头。

  封二爷哭笑不得:“不是我骑,是送给白小少爷骑。这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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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气山道不好走,骑马方便些。”

  千山一听是给白小少爷送马,安了心,喊来警卫员,又派了好些个身手不错的护院一道同去。

  如此安排看起来万无一失,谁知晚些时候,送马的警卫员回来了,说山道上砸了落石,白小少爷打算在洋楼住一晚,天气好了再回来。

  “罢了,还是等天好些再回来吧。”封二爷一直未睡,闻言,放下手中的书,疲惫地捏着眉心,“他那花楼与我们隔了山,若不是我腿脚不便,也不至于只能装成花客写信。”

  言罢,喊住了即将离去的警卫员:“这里有封信,你回去以后塞进信箱,切莫让他看见。”

  封二爷身边的警卫员忠心耿耿,得了命令半个字也不多问,等雨小些,又借着微黯的天光往白小少爷的洋楼去了。

  “千山,替我打水。”既然白鹤眠回不来,封栖松也就不等了,他摇着轮椅往床边去,谁知卧房的门忽然“砰”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。

  醉醺醺的封老三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。

  “鹤眠……鹤眠!”封三爷醉眼惺忪地盯着封二爷笑,“哥,你抢我媳妇。”

  “你怎么又喝酒了?”封栖松的眉头猛地蹙起,“你知道现在金陵城里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封家吗?”

  封三爷往前跌了两步,哈哈大笑:“你不就希望他们看见我这副不成器的德行吗?”

  “那是因为如今只有警卫队还在金陵城里。”眼见封三爷要跌倒,封栖松忍不住站起来,扶住了弟弟的手臂。

  封三爷瞪着通红的眼睛,沉默了片刻,又低头摸他的腿:“我不争气,我不争气!这双腿是我欠你的……”

  “说什么胡话?”

  “当初电报上明明白白写的是我的名字。”封三爷忽而撒起泼,“我不敢去剿匪,所以才跑出去喝酒。哥……哥哥,我是胆小鬼!”

  封二爷早已听腻了三弟的陈词滥调,他把人扶到椅子边,自己撑着墙喘了口气。

  封老三瘫在座椅里,径自难过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我是全家最不争气的……我不孝!哥,你别管我了……我的媳妇你想要就抢走,我不要了……”

  “真是越长越回去了。”封二爷没好气地摇头,“鹤眠与你一般大,经历的事情也不比你少,也没见他成天像你这般自怨自艾。”

  “鹤眠……鹤眠!”仿佛是回光返照,封三爷猛地提高嗓音,咆哮,“鹤眠是我媳妇!”继而脑袋一歪,睡死了过去。

  这一声把千山也给叫了过来,他急匆匆地冲进门,见封二爷站着,吓得连忙把轮椅推来:“三爷怎么又喝醉了?”

  “他心里不舒服。”封二爷不欲多谈,指挥千山把三弟抬走,自个儿刚准备合上门,外头忽而闹哄哄响作一片。

  只听千山大喊:“警卫员回来了!”

 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,封二爷刚把眼镜架在鼻梁上,身前就扑来一股雨水的咸湿气。

  “二爷!”浑身湿透的警卫员冲进了院子,“花楼安排白小少爷接客了!”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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