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第三十一封信_致我最讨厌的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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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第三十一封信

  从某一天开始,岑悦彤和顾可芳总是在电话里时不时地问到岑蔚的年假,问她什么时候回家,她就已经察觉到了。

  全家人都做了配型,她没道理不做,所以哪怕一开始他们没告诉她去医院是为了这档子事,她也不生气。

  很早以前岑蔚就预感到,她的到来是这个家庭的祸,这个家对她而言同样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
  填志愿时一意孤行去南方城市,毕业之后也不听爸妈的劝,执意要跟在白朗睿身边。

  她想只要她躲得够远,就会万事太平,大家都不会变得更不幸。

  可这世上有种东西叫血缘,看不见摸不着,又无论如何摆脱不了。

  这种东西像藤蔓,把她捆着,现在又要拽她回沼泽。

  话里话外的试探听得烦了,岑蔚干脆直接辞职。

  她知道能救岑烁的人是她,也只有她。

  但她下不了决心。

  天平两端一上一下,不停摇摆。

  时间像小火慢炖,一天比一天更煎熬。

  在搬到这栋公寓前,岑蔚真的快没办法呼吸了。

  周然看她情绪不对,走回屋里,屈腿半蹲在岑蔚身边,问“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你回去”

  “就”岑蔚眼眶泛红,清清嗓子说,“就催我结婚什么的,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。”

  “哦。”周然点头,“那我能怎么帮你”

  他低声问“娶你吗”

  岑蔚惊讶地睁大眼睛“啊”

  周然眼神闪躲“不然我要怎么办”

  “不是。”岑蔚轻笑了声,“结婚是这样就能说出来的吗我和谈了五年的男朋友都没能结成,我和你才认识一个月,搞什么啊,先婚后爱吗”

  周然敛目,站起身纠正她说“不是一个月,是十年。”

  “你和家里人再好好说说,都21世纪了,子女的人生是自由的。”他重新拿起车钥匙,“我上班去了。”

  “嗯,慢点开。”

  中午的时候,岑蔚又接到了一通电话,是顾可芳打来的。

  在接听之前她深呼吸一口气。

  “喂。”

  “幺儿。”顾可芳喊她,“我们不逼你,你就先回来看看好不好你总得回来看看吧。”

  “他是要死了吗”

  在把话说出口之前,岑蔚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样冷漠的时候。

  别说顾可芳吓得不轻,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  “那就再说吧,我很忙。妈,你多注意身体,还有让奶奶别太伤心了。”

  岑蔚把电话挂断。

  没一会儿屏幕又闪烁着来电申请,她把手机关机,丢在餐桌上。

  岑蔚用整个下午的时间打扫屋子,出门倒垃圾时她顺带去了趟药店。

  到了六点半,周然还没有回来。

  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听到他的开门声了。

  岑蔚没等他一起吃饭。

  将近八点的时候周然才回来,餐桌上有上次没喝完的红酒和一只粉色高脚杯。

  他拎起酒瓶,发现还剩下一丁点儿。

 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,周然抬头看过去。

  岑蔚刚洗过澡,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。

  “回来了”

  “嗯。”

  周然收回视线,皱了皱眉。

  岑蔚之前的睡衣都是长袖长裤,可她现在就穿了一件t恤,刚刚盖过腿根的长度。

  她打开冰箱门,随口问“你出去约会了”

  “嗯”

  岑蔚拿出一瓶冰水“闻到香水味了。”

  周然否认“没有。”

  “哦。”岑蔚关上冰箱,朝他笑了笑。

  她看着心情不错,但周然的心还是放不下来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  岑蔚拿完水就又上楼去了。

  不想浪费,周然把剩下的红酒倒进杯子里喝完,一低头看见岑蔚的手机落在了餐桌上。

  他走上二楼,敲响卧室房门。

  “怎么了”

  “手机。”

  “哦。”岑蔚接过,说,“谢谢。”

  周然无意间往里瞥了一眼,那粉色的星星在深色床单上太显眼了。

  他一时间心情复杂。

  “好用吗”

  “还行吧。”

  周然紧接着问“它好用还是我好用”

  走廊没开灯,他们一个站在门外,一个站在门内。

  岑蔚抬眸看着他,勾起嘴角笑“它吧,毕竟模式多。”

  “哦。”周然点点头,“那你的测评不够公正。”

  “我也觉得。”岑蔚说,“我还觉得自己暴殄天物,你觉得呢”

  不知是谁的呼吸声沉重了起来。

  啪嗒一声,岑蔚抬手关了卧室的灯。

  在黑暗里,周然捧住她的脸,找到她的嘴唇吻了下来。

  唇齿间红酒味道交缠,又甜又涩。

  “我下楼去拿。”

  “不用,我过敏。”

  周然停下动作,望向她乌黑的眼瞳“真的”

  “嗯啊。”岑蔚摸了摸自己的耳垂,“以前打耳洞用橡胶耳堵,耳朵后面长了一片小疙瘩。”

  “那算了。”他说着要起身。

  岑蔚攀住他的脖子没让他走。

  “我吃药就行。”

  周然的眸色晃了下“以前也这样吗”

  岑蔚摇头,告诉他“他也不肯,我们没做完过。”

  大概是生她的女人把遇到渣男的霉运都吸走了,没留一点给她,所以岑蔚生命里遇到的男人还都算有人性。

  周然看着她,没动。

  岑蔚去亲他的脸,怂恿他“做吧。”

  “岑蔚,有句话我先说好。”他横臂揽着她的腰,把她抱到自己身下,“我现在敢做是因为我明天敢带你去民政局。”

  岑蔚噗呲一声笑了,用哄小孩的语气说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  她并没有把这话当真。

  窗户没关好,屋外夜空昏昏,月光清白,晚风吹过寂静城市。

  周然想他不该喝那口剩下的红酒。

  又或者那是某人故意设置的陷阱,就等着他掉进圈套。

  “周然。”岑蔚伏在他的肩头,头发未干,眼眶潮湿,嗓音黏糊糊的,“那么多人里,只有和你待在一起我才能松口气。”

  周然抱她更紧。

  凌晨三点的时候,岑蔚无缘无故从睡梦中惊醒。

 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,明明刚刚也没有做噩梦。

 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,岑蔚用手掌搓了搓胸口。

  周然在她身边,睡得安稳。

  岑蔚小心翼翼地靠过去,圈住他的腰,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。

  耳边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声,她叹了声气,重新闭上眼睛。

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,周然已经去上班了,餐桌上有他煮好的粥。

  岑蔚拉开椅子坐下,终于打开手机。

  开机的几秒钟就像红色的倒计时。

  岑蔚知道有一个炸弹在等着她。

  砰

  “喂。”

  “你终于接电话了”岑悦彤是吼着说话的,“赶紧回家,小叔没了。”

  勺子从手中脱落,叮啷一声掉在了瓷砖上。

  岑蔚的第一反应是不信“你们也用不着拿这个骗我回去吧”

  “岑蔚”岑悦彤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。

  “昨天不还说好好的吗”岑蔚睁着眼睛,一颗泪就这么从眼眶里滑落。

  岑悦彤说“他昨天晚上吃了半瓶安眠药。”

  “昨天家里吵了一架,他听到了。遗书里说,他亏待你的够多了,不能再欠你。”岑悦彤近乎哀求她,“你快回来吧,家里已经乱套了。”

  从蓉城到山城,高铁要一个半小时。

  岑蔚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李,到家时已经是中午。

  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,脸颊上就挨了一巴掌。

  老太太是冲出来的,一把年纪了身体倒是健朗,屋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。

  岑蔚一下失去重心,跌坐在地上,右耳瞬时听不见声音。

  “你满意了”老太太指着她,眼里布满红血丝,“又不是要你的命换他的命让你回来看看他都不肯逼死他你满意了”

  岑烨拉着她,顾可芳喊“彤彤,把妹妹带到房间里去。”

  岑悦彤扶着岑蔚起来,用胳膊护住她,在她耳边轻声安慰“没事啊,不怪你。”

  好像是杜芳琴和老太太又吵了起来,盎盂相敲,不得安宁。

  岑蔚摸了摸胀痛的脸颊,惊讶自己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惦记吃药。

  她抬起头对岑悦彤说“有水吗还有把我的包拿进来。”

  岑悦彤应“行,我出去给你拿。”

  少顷,屋外诡异地陷入寂静,岑蔚眨了下眼睛,扭头看向房门,隐约猜到了外面的场景。

  大概是包里的东西滚到地上,岑悦彤替她收拾的时候被他们都看见了。

  房门嗙一声被推开,岑蔚的脸上挨了今天的第二下,尖角划过眼睛,她难受地闭眼,眼眶酸涩开始涌生理泪水。

  掉在地上的纸盒写着“左炔诺孕酮片”,这也许不好认,但下面有更直白的一行小字,“紧急避孕用”。

  奶奶指着她鼻子,手在颤抖,仔细看岑蔚的脖子和胸口都有痕迹。

  她失联了一整天,昨晚是去干了什么显而易见。

  “你啊。”老太太咬着牙,满腔怒气和怨恨无处发泄。

  岑蔚知道她要说什么,“你和你妈一样贱。”

  她一个字都没辩解。

  因为她的确是故意的。

  岑蔚在发呆的时候会幻想很多场景。

  她坐在地铁上,会想象下一秒列车脱轨,灯光全部熄灭,乘客们摔得四仰八叉。

  她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,会想象自己突然冲了出去,撞上飞驰而来的车辆。

  她看着满墙的玻璃杯,会想象它们摇摇晃晃从柜子里跌落,啪、啪、啪,全部裂成碎片。

  乌云密布时她会想象大雨把城市淹没,坐在安静的公共场合她会想象自己突然站起来尖叫一声,把周围群众的目光都引来。

  每一次思绪从漫游中脱离,她又会感到一阵后怕。

  她担心有一天自己会真的那么做。

  她一直有的,那种毁灭一切的念头。

  手机铃声响起,不是马林巴琴,是首英文歌,岑蔚终于有了反应,蹭一下站起身要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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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你要去哪啊”岑悦彤问。

  岑蔚没说话。

  奶奶被岑烨和顾可芳拉着坐到沙发上,嘴里的话却没停“这么多年我们家是对你不好吗他对你不好吗你去学画画,几万块的学费是谁出的你不能没有心的啊。”

  岑蔚跪在地上去捡自己的手机,咬着下唇一声不吭。

  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屏幕上,她用衣袖擦了擦,手指颤抖着摁下拒绝。

  好在周然没有继续打来。

  岑蔚想她和岑烁还真的命里犯冲。

  她的出生毁了他的婚姻和声誉,他的死也把岑蔚的人生搅得一团糟。

  “我真的很奇怪。”岑蔚站在门口,一个人一边,像孤军奋战的亡徒,“我在这个家二十多年,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他是我爸,等他生了病要我的骨髓,你们又一个个冒出来提醒我。”

  “不是我逼死他的。”她摇摇头,喉咙口发疼,从嗓子里艰难挤出一句,“但你们快逼死我了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

  在这么甜蜜的日子发刀是我没有心,骂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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