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骗局_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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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骗局

  建绥元年除夕,月晦星稀。

  皇城内外一片喜庆祥和,无论尊卑贵贱,众人都沉浸在节日的热烈氛围中,连守卫也比平时松懈了许多。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隐秘而行,疾驰向京郊妙峰山。

  车内两人一狗,静默无言。生与死交织碰撞,有人目光灼灼心怀希望,有人垂眸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暗流涌动。

  往年妙峰山除夕夜香客摩肩接踵,大家都捧着高香灯油,抢着头一个在佛前参拜,以求来年好运。人声起伏烛火通明,热闹得如集市一般。

  今年庙里谢绝一切外客,各房各殿都未点灯,住持妙缘带着小徒弟松松站在山门前。

  面前山下一片昏暗,身后寺庙只有香烛燃烧幽微的亮光。

  “师……师父……”比住持还高出一头的松松扯着妙缘衣角,含混不清地喊着。

  妙缘回头,神色慈悲:“怎么了松松?”

  松松仰头,懵懂却清亮的眸子望天:“星……星星!”

  妙缘亦看向天际,那颗荧惑之星红光闪烁,至暗至明,与镇星、大火并作一线,这样的天象千年难遇。

  住持回想起宋韫进京借宿本寺的那一晚,也有罕见的天象。纠葛就是从那时开始的,不对,还要更早。上一辈,前几辈的恩怨拖延到如今,总是要清算的。

  有些人,注定要相遇;有些事,注定要发生。

  除夕之夜,新旧交替,不利人主的一年就要过去。许多人的命运也会发生巨大转折。有人默默无名一生连牺牲都不为人知,有人要为天下万民肩负重任道阻且长。

  “是啊,星星。”妙缘长叹,轻拍松松肩膀,遥望山下挂着灯笼的马车停驻,“有的星星会熄灭,有的星星会代替他一直亮下去。松松,你懂吗?”

  松松茫然摇头没有应声。

  李妙言等不得马车停稳,催促裴红药赶紧带着死狗上山。

  要入禅寺,先要登百级台阶。

  裴红药是个不会武功的大夫,体魄不算强健,爬山本就勉强,提着黑狗实在走不快。

  李妙言不悦,看着年轻的裴红药实在和她所见过有资历的太医相去甚远,他甚至连个药箱都没有,不免怀疑:“你真是药王谷少主?谷主是你父亲?闵州的天花果真是你治好的?”

  裴红药走山路正走得疲惫,闻言把黑狗扔下,冷眼看着李妙言:“不相信我的医术?想找我爹出诊?恐怕你没有这个面子。”

  “你!”李妙言哪遇到过敢用这样语气对自己说话的人,欲发作却又忌惮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,便强压下怒气,“不是说新鲜的脑髓才有用?走快些。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,哀家必让药王谷成为天下第一医家,让你裴家满门荣耀!”

  “好大的恩典。”裴红药冷笑一声,提起黑狗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,“这位娘娘可曾读过庄子?”

  李妙言不懂他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,没接话,不断催促:“快些走!快些!”

  裴红药便也不再说话了。

  来到妙峰禅寺门前已经是戌时了,野外孤寺又不点灯,阴森森的有些恐怖。

  李妙言看见躲在住持身后的松松便双眼发亮:“松松,到娘这里来!”

  松松紧攥着住持衣袖,不敢上前,一声一声喊着师父。

  李妙言眸子黯了黯,低声自言自语道:“没事……很快松松就会好起来了。”她振作了精神,催促裴红药,“该怎么做?快开始吧。”

  裴红药把黑狗一路提上来,两手不停倒换,胳膊早就酸痛了,把黑狗扔在住持面前:“丹参一钱半,川穹当归一钱,红花半钱,天麻两钱,加灯盏花水蛭,用至亲新鲜脑髓做药引,三碗水煎至一碗,给病患服下。【1】”

  妙缘皱眉:“其他药材还好说,冬天水蛭难寻。”

  李妙言也急道:“怎不早说,一时片刻怎么准备得齐全这些药材!”

  裴红药漠然道:“我只管开方,找不找得全是你们的事。我裴家的方子向来不传外人,说与你们知道已经是违了祖宗规矩,你们还想怎样?”

  看着裴红药如此桀骜的神情,李妙言目露凶光:“你是不是想故意耽误松松的治疗!若是松松有个三长两短,我绝饶不了你!药王谷也休想置身事外!”

  裴红药冷声:“就凭你也想动药王谷?有胆便来试试!”

  “放肆!区区乡村游医敢在哀家面前大放厥词!”

  “慎言!”妙缘及时出声打断,抱起黑狗,对裴红药说,“这些东西都由贫僧来准备,请神医体谅病患家属关心则乱之情,入庙稍坐。佛门之地,慈悲为怀,神医救人乃是大造化大功德。”

  裴红药仰头鼻子里哼一声,算是不计较了,又不屑道:“原来住持也知道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。佛家忌讳杀生,不知住持稍后取用脑髓,是用木鱼还是别的什么开颅?”

  所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,裴红药和裴季狸相处了几日,也学得他言辞犀利得理不饶人,丝毫不掩嘲讽之意。妙缘置若罔闻,抱着黑狗踏进禅寺直奔后厨。

  松松不懂发生了什么,紧紧跟在师父身后。李妙言急忙跟上,怕松松看见血腥场面,拖着他往大雄宝殿去,“跟娘来!外头风寒露重,手都冻僵了!”

  裴红药回望山下一眼,什么都看不见,但风声飒飒,一定有什么乘风而来。

  “谁能想到,我竟会羡慕一条狗。”无奈的低声散进风里。

  裴红药从袖中摸出一瓶药液,用以净手,随后用帕子擦干,步伐坚定地进入禅寺。

  妙缘去准备汤药时,裴红药便和那母子二人同坐在大雄宝殿之上。

  裴红药并不信佛,仰头看佛祖塑像心底不觉平静反而更加沉闷。

  自从上山,李妙言目光便没有从松松身上移开过,她紧紧拉着松松的手,热泪盈眶。但松松并不像黏师父一样亲近母亲,反而躲闪着不敢和李妙言面对面,眼巴巴地向素不相识的裴红药求助。

  裴红药埋头一瓶一瓶清点袖中的药物,看都不看母子二人一眼。

  子时,住持终于端着药回来了。

  还未等他开口,李妙言眼疾手快从妙缘那里抢了药碗,“怎么才来!”

  滚烫的汤药晃荡出一圈药液,李妙言手背被烫得发红并不觉得疼反而心疼药洒了。

  她抄起汤匙,自己先尝了一口药,又烫又苦。

  良药苦口,这碗药一定能让松松恢复正常!药王谷可是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地方!这样古怪的方子一定是有效的!

  李妙言欣喜若狂,举着勺子往松松唇边送:“来!松松,喝药!一点都不苦!喝下去你就会好了!”

  松松摇头,害怕地直往师父身后躲。

  “听话!松松,喝下去,你就可以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一切了!”李妙言再三劝不动,便扔了汤匙,一手抓住松松肩膀,一手扣着碗边抵在松松嘴边往里灌。

  松松比她高出许多,又紧闭着嘴不停挣扎,李妙言费力灌了半碗药,大半都顺着下颌淌进了领口。

  松松哭喊着挣脱开,连连后退缩在墙角,抓了蒲团护在身前,周身发抖,小鹿一样泪汪汪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众人。

  喂药累得李妙言直喘气,身心都觉得恍惚,她用充满强烈期待的目光看着心爱的儿子,迫不及待想看到奇迹发生。

  松松不停地哭。

  李妙言有些失望,但很快她从啜泣声中听到低低的一声“娘”。

  “有效!有效!松松知道喊娘了!剂量够不够!还要不要再煎一碗药!”李妙言大喜过望,上前抓住松松肩膀死命摇晃,“儿子!乖儿子!乖松松!再喊娘一声!”

  松松咬住下唇,不停摇头,哭得喘不上气。

  “神医,再开一剂药!松松就要好了!”李妙言回头急声对裴红药喊。

  “开方子可以,但你从哪再找至亲的脑髓入药?”裴红药神情淡漠负手而立,声音冰冷无情,“还要让齐胤再死一次吗?你已经杀过他一回了。”

  “除了脑髓,难道身体其他部位不能入药吗!骨髓!血肉!不是一样的吗!”李妙言神情癫狂。

  裴红药没有回答,但另有一个声音给了李妙言答案——

  “很抱歉不可以,母亲。”

  这个声音!

  李妙言满面错愕,如遭雷劈似地缓缓转头,看着大雄宝殿门口,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黑狗。

  “方子是假的。不止骨髓血肉不能入药,脑髓也是无用的。就算真有这样的方子,一条狗也不配做松松的至亲。”齐胤低声如呜咽,他自嘲地笑笑,“刚才那一声娘一声母亲,是我最后如此唤您了。您常说我是畜生,确实如此。您不需要我这个儿子,我也不必有母亲了。”

  “你没死!”李妙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双眼瞪如铜铃,怨毒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指向妙缘的手指颤抖不停,“你们骗我!你们设局骗我!李妙缘,竟然连你也骗我!”

  夜半暗室,厉声如鬼,惨烈非常。佛祖闭眼菩萨低眉,妙缘双手合十念了声“阿弥陀佛”。

  “你们都在骗我,那姓裴的——”李妙言难以置信地不停摇头。

  “我既姓裴,怎会与你同谋。”裴季狸跨入大殿,“我说过,你疯了,我当然不会和你一同发疯。经此之后,你再也不得回到兖都。”

  “不!我不甘心!”李妙言痛苦抱头嘶声怒吼,顺手抄起药碗,狠狠砸向齐胤。

  齐胤听见声音,闭眼不闪不躲,身体之痛如何比得过心痛。

  但碗却没砸在他身上。

  宋韫进殿紧紧抱住齐胤,用后背替他挡了来自生母的袭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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