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寡淡_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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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寡淡

  齐胤说过,屈茂喜欢收义子义女,然后转手就赠与他人。良民之家的子女由不得他这样折腾,这些义子义女当然大多出身不好。

  屈饶那样的做派,出身风尘是想也想得到的。

  不过无论宋韫有多不喜欢屈饶,也没有不让母子相见的道理,宋韫不管他们。只是怕罗敷想起自己身世伤心,想找什么话题岔过去,她却没有半点在意,也不和宋韫多说话,回自己房间去了。

  齐胤对着罗敷背影摇头:“说是给韫韫做侍女,端茶倒水的活从没干过,派头倒比谁都大。”

  宋韫揉揉狗头,道:“本也没指望她来伺候我。陛下怎么越发小心眼了,哪个都不待见?太傅还说我整日太过惯着你,惹人非议呢。推己及人吧。”

  齐胤汪汪叫道:“她们如何能跟我比!再说了,韫韫待她们太好,免不了让她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
  说到这,齐胤磨了磨牙,“那个小妖精,不要命似的往上贴,他也配!”

  “生这么大气做什么?怎么可能让他近身呢。被他发现了秘密,屈茂也就知道了,就等于把把柄送进齐俦手里。”宋韫跟齐小狗讲道理。

  “意思是,要是不用隐藏肚子,韫韫就会收下那个小妖精?!”齐小狗气得直转圈。

  宋韫笑着把狗揽住了,“天大的冤枉。要说是妖精,头一个要属我们陛下。”

  说他是妖精,意思是也非常勾人吗?齐小狗挺了挺胸膛,那是当然。毕竟是大晏的真龙天子,气度非凡,咱这姿态这气势,谁看见不动心……

  齐小狗傲娇问:“那好,韫韫你说,我是个什么妖精?”

  宋韫怔了怔,看着齐胤得意的样子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:“当然是狗精了。不然还能是什么?”

  齐胤:“……”

  怎么也得说是个勾人魂魄的狐狸精吧!狗精是个什么玩意!

  齐胤狗脸一垮,从宋韫怀抱里松出来,撒开四爪在院子里转圈地跑。

  又看不见,乱跑什么?宋韫怕他撞到柱子受伤,只好在后头哄着追:“陛下息怒,是我说错了……是猫精行不行?”

  齐胤跑得更欢了。

  两条腿的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,何况宋韫还揣着个假肚子。

  他追了几圈追不上,索性立在原地来个“守株待狗”。果然,齐胤跑了半圈过来,一头扎进宋韫怀里。

  宋韫顺着黑狗毛发,笑得眉眼弯弯:“都说有灵气的才能成妖成精,我家的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?”

  齐胤哼哼唧唧蹭宋韫衣襟,谁不聪明了。虽然看不见,但闻得可清楚了,当然知道你站在那。

  就是因为你站在那,才向你奔来。

  宋韫和齐胤在院子里玩闹,眼里心里只有彼此,没发现罗敷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一条缝隙,一直听着院里的动静,目光逐渐深沉。

  玩累了,宋韫正要回房休息,太傅去而复返回,带着一块包袱,打开里面是一套男装,以及一套假胡须。

  “穿上,入夜跟我出去。”

  宋韫不知太傅意欲何为,但都照做。

  阑州与阙州一样,都是临海的州城,但又大有不同——

  阙州州牧府寒酸,百姓们却大多富足,街市上也热闹;阑州州牧府富丽堂皇,州内富户却少,街上做买卖的门类也不多,百姓们的穿着也大多简朴。

  昨日入州牧府,阑州许多百姓虽未看清纱帷后太后长相,却都知道太后身边有条寸步不离的黑狗。既然是换了男装出行,要隐藏身份,自然是不能带着齐胤了。

  宋韫许多年没有穿着男装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了。虽然贴了胡须,将年龄扮老,但外貌还是俊朗至极,和焉云深的美髯公形象有些相似。两人同行,一路上惹了不少视线,宋韫听见有人窃窃私语,说是哪家两位老爷,怎么从没见过。

  宋韫生怕有人认出他来,心里不安,焉云深走在身侧,提醒:“腰背挺直。身为男儿,就应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。”

  宋韫心头一震,自己长期以来盼望的,不就是堂堂正正以男人身份立于人世吗?终于有机会,还怕什么?

  宋韫对太傅投去感激的目光。这样的话,连父亲也未对他说过。

  太傅没给他回应,径自在一家街边馄饨摊坐下,招呼老板:“来两碗馄饨。”

  南方人多爱吃这种连汤带料的面食,街上摊档随处可见。太傅选的这家并没什么特色。

  宋韫跟过去坐下,看了眼周围环境,“太……老师也会在这种地方吃饭吗?”

  太傅正襟危坐,没有回答他,而是说:“等会多看多闻多尝多想,我有问题要考你。”

  宋韫瞬间头皮发紧,上辈子殿试时就被太傅策问过,比回答皇帝的问题还让人紧张。几个时政问题对答下来,宋韫后背都湿透了。谁能想到,这辈子还要受这种罪。

  “老师想考什么?”宋韫大着胆子问。

 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,焉云深从箸笼里抽出筷子,将其中一碗大半的馄饨拨到另一碗中。

  他把多的那碗推到宋韫面前,“食不言寝不语。吃完再说。”

  说罢,太傅开始吃馄饨。

  宋韫怔了怔,低头看自己冒尖的碗,也赶紧抽出筷子开吃,顾不上嚼细就往下吞——和太傅同桌吃饭已经够吓人了,若是太傅先吃完目不转睛地观察自己吃相,那他怕是要胃痛一整天。

  宋韫大口快吃,几乎是囫囵地往下吞,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。同时脑筋快速运转,余光留意着街上贩夫走卒的神态语言——太傅带他来街上,大概是要考他对本地风土人情的认识吧——这样眼耳口鼻并用,身心都紧张极了,宋韫额角出了一层薄汗,涂在眉间的脂粉都有些晕开了,眉心的红痣若隐若现。好在不早不晚,刚好和太傅同时吃完。

  太傅最后喝了一口热汤,搁下筷子,问:“这馄饨滋味如何?”然后就看着宋韫没有下文了。

  宋韫懵了,就考这个?

  宋韫是万万没想到,太傅约自己出来,不考时政不问民策,只问一碗馄饨的滋味。

  但除了烫,宋韫什么都没来得及尝出来啊。

  不对……按照宋韫对太傅的了解,应当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。要解答这个题目,应当还是要往民生政务上靠,可馄饨滋味会和什么正事相关呢?

  宋韫绞尽脑汁思索,同时仔细观察摊档前走过的所有行人——

  从面前走过的一位小哥裤腿高高挽着,腿部的皮肤有点皱,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,和宋韫先前见到海贼的手脚有些相像。

  有个媒婆打扮的大娘笑脸迎上小哥,伸出臂弯里挎着的小篮,说:“这是刘家刚打下的枣子,多好……什么时候再去坐坐?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,我再没见过你们这样般配的一对儿了,到时候就把事情办了吧。”

  小伙子神情犹豫,说再等等。

  看来是女方欢喜这门亲事,男方还在摆架子,媒婆不肯罢休,拉拉扯扯还想要个准话。

  看这穿着气质,这位小哥也不是大富大贵的,怎么行情这么紧俏?

  这两人走过去了,又走来一对母子。母亲手里也提着个菜篮,小孩踮着脚舔了舔指头伸进篮子,被母亲发现拍了下后脑。小孩却还喜滋滋地把蘸了一圈白色颗粒的指头塞进嘴里,咧着嘴笑:“真好吃!”

  母亲摇着头把篮子用布头遮好,“小馋猫。”

  母子俩走远了。

  宋韫把目光收回到近旁,看着馄饨摊档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。有猪油有葱姜,有漂浮着蒜粒的蒜水,旁边还有半罐清澈的水。

  摊主依次往碗里打好调料,然后掀开锅盖,在热气袅袅白雾升腾中把馄饨舀进碗里,浇上热汤,一碗馄饨便可以端上饭桌了。

  宋韫回味起来了,馄饨皮薄肉嫩。但就是有一点不足,太淡了。

  淡就是少盐。

  阑州缺盐。

  那小哥的手脚是在盐水里被泡皱的。他或许是在官府的盐井厂子里做事,所以是媒婆手里的香饽饽。可怜那五六岁的小孩,蘸了一点盐吃,欢喜得挨打都不觉得疼。

  盐铁向来为国家严格管控,价格也偏高,但只是做调味使用,日常并不需要多少,怎么至于这么多百姓都吃不起?百姓连盐都吃不起了,朝廷难道不管吗?

  宋韫抬头看向太傅:“阑州少盐,是屈茂之过,对吗?”

  太傅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宋韫的问题,而是问:“吃饱了吗?”

  岂止吃饱,这家小店老板做生意厚道,十个铜板一大碗肉馅馄饨。太傅还分了半碗给他,宋韫撑得肚子都有些微微鼓起。

  两人付了钱起身,漫步在街道上散步消食。

  “你认为好官应当如何?”太傅背手问。

  太傅真不是白叫的,真做了宋韫老师。宋韫没有说场面上的客套话,借着当下的情景顺势道:“起码要让百姓安居乐业,生活有滋味。”

  太傅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再问话。在这沉默的间隙里,提问权就落到了宋韫那边。

  “阑州虽不比阙州海岸长,却也近海。境内还有若干盐井。就算要将部分产盐上交国库,按照其生产规模,剩下的也足够百姓食用了。为何民间还会缺盐?”

  宋韫住在州牧府里,衣食住行一应都是最好的。明面上看起来他又是个孕后期的孕妇,厨子每日变着花样做既好吃又滋养的饮食送过来,比起皇宫里的御膳也差不多了。宋韫哪能知道,同处阑州民间的百姓连吃盐都是奢侈。

  果然,身居庙堂之高不能体察江湖之苦。所以历朝历代才会有皇帝巡访民间,视察民情。

  而齐俦,他倒是也来了。问题没解决,只带回去个美人。

  这皇位,还真不能让他长久坐下去。

  宋韫摇头惋惜,心里更遗憾今日不能带齐胤同行。

  太傅道:“你可知胡复倒台,前因是屈茂检举其贪腐?”

  宋韫脱口道:“知道——”

  话出口宋韫才反应过来失言。屈茂检举之事是齐胤告诉他的,齐俦并未向他提过半句。后宫不得干政,按理来说,宋韫是不应该知道的。

  宋韫留意太傅神情,太傅并无异色。

  是了,太傅连他是男子假孕都知道了,虽然不可能想到齐胤就在宋韫身边,但一定是清楚宋韫是和裴季狸同盟的。

  太傅继续道:“两人都不是清廉之人,从前相邻而治,又无利益冲突,明面上相处还算和睦。只是去年,阙州上交国库的食盐以船装载,走水路经过阑州,遇雷击船毁盐融。为此,两州互相推诿责任竟有一月之久。朝廷从中调停,令阑州赔偿半数精盐,又罚了两州州牧各半年俸禄,将当年政绩考核评为次等,以此作罢。”

  “从那之后,两州便时有摩擦。屈茂以为,天雷乃是天罚,明明可以可以走陆路上交,胡复却非要安排从阑州经过。阑州是替阙州挡了劫数。阑州盐井在那之后产量确实也大不如前。屈茂对胡复多有记恨,搜寻了他贪墨的证据,向皇帝进言趁此次南巡将其铲除。不料因此还揭发出胡复是前朝余孽,屈茂算是误打误撞立了大功。”

  原来还有这样的前情。

  宋韫虽在阙州,但这些官方的事传不到深宅大院里。宋韫隐约只记得去年听厨子说过盐价贵了,没想到是因为整条盐船倾毁。

  “可是就算此后本地盐产不够,怎不上报朝廷,申请国库赈济?”宋韫不解。

  焉云深看他一眼:“今岁阑州小麦也歉收。”

  “怎会?上次万寿节,屈茂还说——”宋韫反应过来了,“屈茂为求政绩,故意瞒报本州荒年。他做得出来这样的事……也就是说,除了太傅你,朝廷至今不知阑州缺盐。”

  太傅点头:“居上位者,全靠底下层层级级的耳目传递消息。可若是其中哪一层盲了聋了,上头就只能看见太平盛世海晏河清。”

  宋韫皱眉,“老师之言,我受教了。待我们回京,定要向皇帝揭穿屈茂真面目。”

  太傅道:“区区一个屈茂算什么?根源不正,换多少官吏都是如此。今上并非完全不知情,只是权衡利弊之下,仍觉得留下屈茂更好。你就算当面痛陈其过,只是让皇帝下不来台,对你更增恼怒罢了。”

  太傅说得在理,退一万步说,就算齐俦能听取进谏,这话也不能宋韫来提。

  不过,太傅的话里有一句,宋韫不是很明白。屈茂是阑州长官,阑州失治,他不是根源,谁是?

  太傅停步,宋韫随之立住。

  太傅仰头,宋韫视线也向他看的方向投去。

  十丈之外,一座高门青瓦,挂着“无为观”牌匾的道观赫然在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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