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、第十三章、
第十三章、
周一，慕昌怀带着因为睡眠不足而降低了至少十点的智商，和因为皮肤白皙而异常醒目的黑眼圈，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了办公室。
公司里人还不多，然而一向准点的莫志冉却已经在办公室里了。
“经理……”慕昌怀嗫嚅地招呼一声，不由低下头，心虚胆怯，无法直视莫志冉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莫志冉的裤脚上——
嗯？
为什么是绿色的？
一惊之下，情不自禁地抬头，眼睛里立刻撞入了一片红绿混杂的斑斓景象，慕昌怀刚才心事重重，竟然没能留意到，周一出场的莫经理，居然穿了一套上装是火红加翠绿条纹相间、裤子则是纯绿色的西装！
慕昌怀目瞪口呆，沉重的心情奇迹般地一扫而空。
“经、经理，这……这……”他的脑子迅速地转动起来，下午两点有总公司主持的年终视频会议，就算胸部以下被办公桌遮住看不见，但光凭显露在外的衣服款式加颜色，毫无疑问，莫志冉只怕又要成为公司之间的笑柄。
他想到莫志冉仅仅因为着装的不太符合常规，而被一群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的人当茶余饭后的取笑对象，慕昌怀心里就不禁难过，明知道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并不合适，他还是硬着头皮说：“经理，今天您要不还是换一身衣服？”
莫志冉凌厉的目光配以高傲的鼻子，令直接承受压力的慕昌怀暗暗咽了口唾沫。
“为什么？”莫志冉低声地问。
还好，经理还允许自己辩解，慕昌怀干咳了一声，尽量放松，让自己听起来诚恳而有说服力：“今天要跟其它公司的人开视频会，经理，您这副着装，一定非常显眼，万一树大招风，要是激起不必要的注意，那就没必要了。”
“……我的意思是，你为什么还会提出这样的建议？”莫志冉微微皱眉，眉心间起了两道浅浅的折痕，慕昌怀发觉自己居然连这种细微的事情也能留意得到，心底又是阵阵发虚。
莫志冉见慕昌怀表情茫然，知道他没搞懂自己的问题，自嘲一笑，挑明了话中的意思，“你当了我三年秘书，从来没对我的服装有任何提议，如果你还……还与我的私交不错，我能理解，但现在……”
他住了口，然而慕昌怀已经明白了过来，他胸口一闷，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，也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挤出了笑容，咧着嘴对莫志冉道歉：“啊，对不起经理，我冒犯了。”
“回答我‘为什么’。”莫志冉对慕昌怀的歉词不置可否，却穷追不舍刚才的问题。
慕昌怀低下头，小声地回答：“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合适。”
“衣服？”
“嗯……你都不知道自己之前被多少人暗中当笑话，我不想这次也这样……”
他混沌的大脑来不及编造完美的谎言，情急之下，吐露了真正的想法，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略掉了敬称，也不晓得自己口吻里那略带嗔意的关心，又因为低头的关系，没有发现莫志冉眼中闪过的惊讶、以及混杂着痛楚的喜悦，慕昌怀只听见莫志冉平静地回答：“这是我母亲特意给我挑的……礼物，不过你的建议也许是对的，它不适合穿去视频会议，开会前我去换掉吧。”
慕昌怀愕然地看向莫志冉，两人视线相对，一瞬之后匆匆别开——心脏跳得有点快，难道是因为经理的脸有点红？
这不对，他们的关系，还没开始，就已经结束了，结束了就不该再有这样的反应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莫志冉说：“你去整理文档吧，好了拿进来给我。”
事务性的工作不大需要动脑子，却要求高度集中精神，慕昌怀此时千头万绪、欠缺的还最是注意力，他一边整理着资料，一边不时地偷眼觑向里面的莫志冉。
那红绿相间、鲜艳得有些滑稽的安静身影，像无形的针一样扎着慕昌怀的心。
自己这两天究竟在做什么？
慕昌怀轻轻咬着下唇，陷入了恨不得即刻遁地消失的懊悔之中。
为什么要喝醉？
醉酒也算了，怎么会狗血淋头地发生“四一九”，对象又为什么居然是自己的上司？
上司也罢了，实在无路可退还有辞职一条路，此处不留人，自有留人处——
为什么偏偏是莫志冉？
若不是担心就在几米外的莫志冉有所察觉，慕昌怀简直想双手抱头，抓挠头皮，撕扯头发，或者捶桌发泄一番。
为什么？
为什么私底下的莫志冉，与他认识了好几年的莫经理完全不一样，那么……诱人，而且，率直真诚地让人不忍伤害。
慕昌怀再次瞄向进入工作状态、几近面无表情的莫志冉，愈发感觉自己是个罪人。
他是真对莫志冉动了心，或许这份情思尚且无法与对司徒优累积了几年的爱意相提并论，给出的承诺的时机也太过仓促与鲁莽，但慕昌怀万万想不到，不过短短数小时，这份才刚刚萌芽的恋爱就阴差阳错地死于非命。
若说他稀里糊涂冲动地经不起引诱，司徒优则欲壑难填脚踩两条船，那莫志冉呢？
经理难道不是最无辜的人吗？
现在，慕昌怀决定与司徒优重归于好，他们仍然拥有彼此，那莫志冉又有什么？
只有一场转瞬即醒的梦而已。
慕昌怀的心倏然揪了起来，他深吸口气，正打算把这些无谓无用也无奈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挤出去，专心致志地完成莫志冉给的工作，谁知决心刚下，三分钟不到，他就被莫志冉再一次叫进了内间。
莫志冉没有抬眼，开口问出一句慕昌怀全然摸不着头脑的话来：“你觉得创意部的工作有意思吗？”
“啊？”慕昌怀眨了眨眼，不明所以地反问，“什么？”
“创意部……”莫志冉口气迟疑了一下，低沉着声音，“你刚进公司的时候不就是在创意部么，我记得你干得还不错。”
慕昌怀隐隐明白了莫志冉的意思，他有些难以置信，想说些什么，喉咙却干涩发痒地让他想咳嗽，在他拼命压抑这种冲动的时候，莫志冉又开口了：“你要不，回创意部去？那里是业务部门，比较容易出成绩，对你将来的升职、甚至——跳槽也有好处。”
莫志冉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，但听在慕昌怀耳朵里，却像是轰隆隆的雷声。
尽管理性告诉他，“经理不要我了”这种想法非常幼稚，但慕昌怀却禁不住心头阵阵发颤，他咬了咬牙，从干瘪的喉管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声音：“经理，你要是不想再看到我，我今天就辞职好了。”
“不是！”莫志冉脱口的同时猛然抬头，冷不丁与慕昌怀视线相对，慕昌怀忙不迭地低下头，轻声地说：“对不起，经理，对不起，我、我听您的安排。”
莫志冉沉默了很久，久得慕昌怀不知不觉中汗流浃背，他才听到经理平静的答复：“这是你的选择。你如果坚持辞职，我也不能拦。”
听到这个回答，慕昌怀一时之间，只觉得心脏陡然间想挂上了几百斤的沙袋，肺部则像被挤压了一般，他呼吸困难，意识朦胧，头脑里仅剩下的念头是即刻离开。
离开这间办公室，离开公司，离开莫志冉。
但是脚却好像不是他自己的，全然不顾慕昌怀大脑的命令，自顾自地在原地生了根。
莫志冉看着慕昌怀，再度陷入了沉默，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低声说：“小慕，你要不还是去创意部吧，再待在我身边，对你和我……都不好。”
慕昌怀声如蚊蚋地回答说：“嗯。”
他的定身魔法终于被解除了，虽然嗓子干得像荒漠中的沙砾，几经摩擦，终于把声音连成了句子，“我过会把辞职书交给您，经理。”
迟疑了两三秒，慕昌怀还是向莫志冉强行挤出了笑容，“对不起。”
莫志冉嘴唇动了动，却没有出声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，便重新垂下视线，落在桌面摊开的文件夹上。
慕昌怀自然不会不识趣，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。
他摸上鼠标时，才发觉手竟然在发抖，不由地苦笑了一下，振作起精神，晃出刚才暗掉的显示器屏幕，正打算开始写辞职书，却先留意到屏幕的右下角有新邮件的提示，点开一看，是同期入职的徐学真发来的，主题：中午一起吃饭。
内容则详细了一点——还有妹子一起哦。
慕昌怀不由撇了撇嘴角，几个同期入职的同事里，徐学真跟他最是投缘，不消多说，邮件里提到的妹子，一定是徐学真看上的那个今年新来的实习职员。
周末在自己家加班时，慕昌怀不露痕迹地给那姑娘在莫志冉面前美言过了，如今跟经理闹成这样，他担心这反而会起反效果，若真如此，也是无可奈何。
本打算拒绝，转念一想，自己要是辞职的话，人海茫茫，说是相识，但也少有机会再特地相聚，正好也告诉他们自己跳槽，慕昌怀便答应了下来，回完邮件，盯了会打上“辞职信”三个大字的文档，皱着眉将界面最小化，继续之前没完成的整理工作。
十几分钟后，慕昌怀把整理好的文件打印出来，装订整齐，放在办公桌一侧，然后重新努力他的辞职信。
这一回，他不再为难，按照标准的模式，三言两语写完，随后在打印稿上用签字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，把它放在文档的最上端，捧去给莫志冉。
“经理，”慕昌怀说，“这是您要的资料，还有，我的辞职书，您签个字，我等下拿去给人事部。”
莫志冉扫了眼慕昌怀的辞职书，伸手拿过，二话不说龙飞凤舞地草上签名，随后头也不抬，淡淡地说：“辞职信不需要当事人过手，你不必操心。”
慕昌怀怔了怔，“哦”了一声，还想再说些什么，但是莫志冉始终低着头，他甚至连对方那倨傲的鼻子都只能看到个半截，经理连道别也不愿与他正面相对，认识到这点的慕昌怀已经没办法勉强自己保持平和的表情，他匆匆地丢下一句“经理我走了您记得换衣服”，就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两人的办公室。
已经到了上班世间，公司里的同事们各忙各的，没有人留意到失魂落魄的慕昌怀。
“一定要拖到等拿了今年的奖金再走！别想欠我钱！”下了办公楼，慕昌怀握紧双拳，喃喃地冲着天空宣告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作者无话可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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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？
为什么是绿色的？
一惊之下，情不自禁地抬头，眼睛里立刻撞入了一片红绿混杂的斑斓景象，慕昌怀刚才心事重重，竟然没能留意到，周一出场的莫经理，居然穿了一套上装是火红加翠绿条纹相间、裤子则是纯绿色的西装！
慕昌怀目瞪口呆，沉重的心情奇迹般地一扫而空。
“经、经理，这……这……”他的脑子迅速地转动起来，下午两点有总公司主持的年终视频会议，就算胸部以下被办公桌遮住看不见，但光凭显露在外的衣服款式加颜色，毫无疑问，莫志冉只怕又要成为公司之间的笑柄。
他想到莫志冉仅仅因为着装的不太符合常规，而被一群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的人当茶余饭后的取笑对象，慕昌怀心里就不禁难过，明知道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并不合适，他还是硬着头皮说：“经理，今天您要不还是换一身衣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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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？”莫志冉低声地问。
还好，经理还允许自己辩解，慕昌怀干咳了一声，尽量放松，让自己听起来诚恳而有说服力：“今天要跟其它公司的人开视频会，经理，您这副着装，一定非常显眼，万一树大招风，要是激起不必要的注意，那就没必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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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住了口，然而慕昌怀已经明白了过来，他胸口一闷，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，也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挤出了笑容，咧着嘴对莫志冉道歉：“啊，对不起经理，我冒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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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？
为什么私底下的莫志冉，与他认识了好几年的莫经理完全不一样，那么……诱人，而且，率直真诚地让人不忍伤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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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理难道不是最无辜的人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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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一场转瞬即醒的梦而已。
慕昌怀的心倏然揪了起来，他深吸口气，正打算把这些无谓无用也无奈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挤出去，专心致志地完成莫志冉给的工作，谁知决心刚下，三分钟不到，他就被莫志冉再一次叫进了内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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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志冉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，但听在慕昌怀耳朵里，却像是轰隆隆的雷声。
尽管理性告诉他，“经理不要我了”这种想法非常幼稚，但慕昌怀却禁不住心头阵阵发颤，他咬了咬牙，从干瘪的喉管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声音：“经理，你要是不想再看到我，我今天就辞职好了。”
“不是！”莫志冉脱口的同时猛然抬头，冷不丁与慕昌怀视线相对，慕昌怀忙不迭地低下头，轻声地说：“对不起，经理，对不起，我、我听您的安排。”
莫志冉沉默了很久，久得慕昌怀不知不觉中汗流浃背，他才听到经理平静的答复：“这是你的选择。你如果坚持辞职，我也不能拦。”
听到这个回答，慕昌怀一时之间，只觉得心脏陡然间想挂上了几百斤的沙袋，肺部则像被挤压了一般，他呼吸困难，意识朦胧，头脑里仅剩下的念头是即刻离开。
离开这间办公室，离开公司，离开莫志冉。
但是脚却好像不是他自己的，全然不顾慕昌怀大脑的命令，自顾自地在原地生了根。
莫志冉看着慕昌怀，再度陷入了沉默，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低声说：“小慕，你要不还是去创意部吧，再待在我身边，对你和我……都不好。”
慕昌怀声如蚊蚋地回答说：“嗯。”
他的定身魔法终于被解除了，虽然嗓子干得像荒漠中的沙砾，几经摩擦，终于把声音连成了句子，“我过会把辞职书交给您，经理。”
迟疑了两三秒，慕昌怀还是向莫志冉强行挤出了笑容，“对不起。”
莫志冉嘴唇动了动，却没有出声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，便重新垂下视线，落在桌面摊开的文件夹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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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则详细了一点——还有妹子一起哦。
慕昌怀不由撇了撇嘴角，几个同期入职的同事里，徐学真跟他最是投缘，不消多说，邮件里提到的妹子，一定是徐学真看上的那个今年新来的实习职员。
周末在自己家加班时，慕昌怀不露痕迹地给那姑娘在莫志冉面前美言过了，如今跟经理闹成这样，他担心这反而会起反效果，若真如此，也是无可奈何。
本打算拒绝，转念一想，自己要是辞职的话，人海茫茫，说是相识，但也少有机会再特地相聚，正好也告诉他们自己跳槽，慕昌怀便答应了下来，回完邮件，盯了会打上“辞职信”三个大字的文档，皱着眉将界面最小化，继续之前没完成的整理工作。
十几分钟后，慕昌怀把整理好的文件打印出来，装订整齐，放在办公桌一侧，然后重新努力他的辞职信。
这一回，他不再为难，按照标准的模式，三言两语写完，随后在打印稿上用签字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，把它放在文档的最上端，捧去给莫志冉。
“经理，”慕昌怀说，“这是您要的资料，还有，我的辞职书，您签个字，我等下拿去给人事部。”
莫志冉扫了眼慕昌怀的辞职书，伸手拿过，二话不说龙飞凤舞地草上签名，随后头也不抬，淡淡地说：“辞职信不需要当事人过手，你不必操心。”
慕昌怀怔了怔，“哦”了一声，还想再说些什么，但是莫志冉始终低着头，他甚至连对方那倨傲的鼻子都只能看到个半截，经理连道别也不愿与他正面相对，认识到这点的慕昌怀已经没办法勉强自己保持平和的表情，他匆匆地丢下一句“经理我走了您记得换衣服”，就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两人的办公室。
已经到了上班世间，公司里的同事们各忙各的，没有人留意到失魂落魄的慕昌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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